熄燈以後

飛抵多倫多那一天，已經是3月28日的傍晚。在酒店登記后，快要餓昏的我跑到街上去找吃的。加拿大的周末，許多商店6點就已經打烊。我在路邊的熱狗攤買了一個熱狗。跟老闆娘閒聊時有個男人走過來，跟老闆娘說，等下830，你的攤位要関燈一下。老闆娘有點不解，以爲對方惡作劇，提高語氣說：我要做生意，怎麽可能関燈？男人說，很多人都會這麽做，世界其他地方的人也會這樣做。

這提醒了我今天是3月28日。830分，是我們的earth hour。

多久沒有看到漆黑的夜空？多少個地方沒有光害問題？我記得那個飛往波多黎各的晚上，飛機飛得很低。在黑暗中，我看見天上的點點星光，漆黑的大海上，燈塔傳來的燈光一閃一閃。那一刻我竟然莫名的感動。

我匆匆走囘酒店，拿了相機，830時走到街上。這裡可以望到金融區的摩天樓，還有CN Tower。風很大。我在那裏站了5分鐘。我看到我的酒店大廳熄燈了，對面的便利店熄燈了，CN Tower熄燈了，還有一些辦公大樓某些層樓陸續熄燈了。我在風中顫抖著，拍了幾張照片，想起我的房間好像還沒熄燈，於是就返回酒店去了。

回到房間，関了燈，我坐在黑暗之中。我從來不怕黑。睡覺一定要一盞燈都不留，漆黑一片才睡得安穩。

離開波多黎各前一個晚上，我去了沙灘，看到了漆黑的海洋和夜空。風很大，浪也很大，我把牛仔褲卷到膝蓋處，赤著腳，踩著浪花，心裏異常平靜。我想起很多年前的夜裏，和一班同學在海邊的度假屋陽臺上，熬夜等流星。在大學時和同學在夜裏到校園的山坡看夜景。大溪地最後一夜，我在蜿蜒的山路上，坐在車子裏傻傻地看著滿天星光微笑。這些美好的回憶，就像星星一樣，在我沉寂的時候，帶給我一點亮光。

黑暗中，很多感受都沉澱下來了。我感覺到徹夜未眠加上奔波帶給我的疲憊。我感覺到一個人在路上的孤獨。我感覺到對於未來的茫然。我感覺到對於你們的想念。我感覺到無力。所有的感覺在黑暗中反而更鮮明深刻。

熄燈以後，才能放下白天的武裝，面對自己的脆弱和傷感。

照片：在多倫多York St的街頭，CN Tower 関了燈，與夜色融為一體。